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苏世民学院院长薛澜：健康传播与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SDG）
10月29日，由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主办、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协办的首届“全球发展与健康传播论坛”暨清华大学全球发展与健康传播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在清华大学召开。
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苏世民学院院长薛澜在全球发展与健康传播论坛做主旨演讲。
发言概述
今天我分享的是如何实施可持续发展（SDG）的第三个目标——健康。
首先，我会做一个简要的介绍。其次，梳理我们在前些年实施SDG3的时候有哪些可以从中吸取的教训以及今后如何改进，特别是在应对新冠疫情方面。最后，关于健康传播在这次应对新冠的过程中，有几点感想跟大家交流一下。
对于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SDG），十多年前提出时，为了找到大家普遍认可的共同目标，我也参与了一些讨论。
首先， SDG的确非常宏大，可以说是全球公共政策前所未有的一个宏大目标。其次，它又是非常复杂的，这个目标的多元性和之间的相互关系都非常复杂。第三，推进公共政策目标时，不管是资金还是人力方面，公共部门的能力是有限的。资金是大问题，不管是从气候变化还是健康方面。第四，推进SDG的实施政策环境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第五，如何让公众更好地理解并支持SDG的推进？这也是一个重要问题。我们通过在国内的一项研究发现，在中国大家普遍都知道SDG。但是，如果再进一步询问“SDG有多少个目标？哪些是主要的目标？”对于这方面，大家的了解就非常有限了，这也是值得我们进一步去思考的。最后，就是度量的问题，SDG中的17个目标很复杂，这些目标该怎么去衡量，决定了我们能够如何看待我们的进步和不足，因此度量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SDG3是 SDG 17个目标中唯一的一个跟健康相关的目标，也就是人类的健康目标。它是少有的几个目标中，跟其他所有的目标都密切相连的一个。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如果能够促进健康，就能对其他各种目标的推进带来益处，另一方面，其他目标的实施也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到SDG3。
新冠对所有SDG都带来了非常坏的影响，尤其在健康方面。截至今年5、6月份，根据WHO的数据，已报告540万人死亡，实际的数字估计超过1500万；已有5亿多人被感染，实际上还有很多人感染了但没有被报告的情况。 同时还有很多对健康的间接影响，包括精神健康问题。因此，在全球逐渐走出疫情的过程中，我们需要思考如何加快实施SDG以弥补我们丧失的时间。
在实施SDG3时面临的挑战包括几个方面。
首先是在应对新冠过程中遇到的问题。2020年，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教授与柳叶刀合作成立了新冠委员会，对全球健康问题进行研究并提出建议。我也参与并在研究组里开展了工作。目前这份柳叶刀报告已全文发表。
我们发现，目前全球的治理体系确实还有很多不足，在应对新冠这样一个全球性的公共健康危机时没有准备好。很多国际组织，尤其是世界卫生组织，没有清晰的权威和足够的资源去应对这样一个全球性危机。
第二，由于一些发展中国家资源不足、或是个别发达国家的政治问题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国家层面的应对较为迟缓和不足。NGO组织能迅速灵活地去解决其中一些问题，但是他们的影响力在很多情况下还是非常有限的。不过在此次应对新冠的过程中，与科技方面的合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例如疫苗很快就被研发出来，很多不同种类的疫苗能够帮助我们应对疫情，这是一个亮点。
第三，在社交媒体时代，虚假信息的传播对公共健康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如果我们看一下中国的情况，总体来讲，中国在过去几年在健康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2015、2016年的时候推出了健康战略健康中国2030，当时提出了关于健康的指标，也相当于是SDG3方面的指标。我们在2015年提出希望在2020年和2030年实现的目标，这里面的绝大部分目标已经超额实现了，可以说在这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另外，在健康领域还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一是公共部门的能力方面有很多不足，尤其是地方政府有没有按科学的原则去推进一些政策。二是在这次新冠应对过程中，对风险作出判断和作出反应存在不足。三是在基层公共卫生体系方面仍存在许多不足。
从市场的角度来看，我们在通过足够的激励机制去鼓励创新方面仍存在不足。从医疗服务的市场来看，看病贵的问题有所缓解，但是看病难的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现在有一些线上的新的医疗服务能够缓解，但是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怎样让市场发挥更好的作用，怎样让创新有更多的空间？这方面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去做。目前我们还面临的问题是基层社会组织能力不足，在资金、知识、人才方面也欠缺。所以从公共部门、市场和社会几个层面都有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我们该怎么改进和推进呢？有一些基本的考虑原则：一是怎么把政治意愿和更科学的分析有机结合，推进“健康中国”的政治意愿非常清楚，而且已经有了很多措施，下一步我们怎么做好更科学的分析、高效的推进，这方面很多学者会回答。二是怎么能够保证顶层设计和具体的地方灵活的实施措施相结合，这也是需要我们考虑的问题。三是我们要有清楚的政策，在实施的时候要根据当地的情况进行调整。
我建议，首先要让科学引领；二是要给公众赋能；三是要给企业提供积极性；四是在政策方面进行政府层面的改革。
科学引领方面，SDG3要在科学的基础上实施。首先需要科学和经济方面的研究作为政府的基础；同时要有合理的咨询体系，让各方面的声音能够及时地为科学决策提供咨询；公众赋能方面，要尽可能把相关的信息提供给公众，让公众掌握这些信息，才能够更好地去实施它，在这方面科学传播可以发挥很大作用。
怎样让公众更好地参与SDG3的实施？首先要有好的法律基础，让政府给社会赋能；其次是改善教育和传播，让公众的基础健康知识有更大的提高。
在企业的能力方面，要扩展创新的空间，要把保险和其他的市场工具用好，鼓励创新。
关于改进政府政策，首先针对政府官员要有更多培训项目，让他们了解SDG3和它的重要性。另外也要思考政府不同的部门在健康领域方面的不同职责，怎么样更好地合作协调，保证政府的责任和资源能够匹配，包括物质、法律和行政资源。
关于健康沟通，我通过这次新冠疫情有几个观察。
一是健康的交流策略要跟社会面的健康基础知识能够相适应，这一点原来我们讲的比较多，健康知识的普及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当公众有基本的健康知识，健康的沟通才能够更有效、更能发挥作用。
二是在健康沟通过程中风险分析的概念和思维框架对健康非常重要。这使我们掌握有关健康的风险之后，了解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怎么在国家、地方、甚至在个人层面做出合理的决策。当然，这里面有成本效益分析，很多情况下是风险A和风险B之间的权衡，可能我采取这个行动减轻了风险A，但是风险B会有所增加。我们要建立分析框架的思维，才能使大家面对公共卫生危机的情况下能够做到合理决策。
三是关于虚假信息的问题，怎样建立对沟通渠道的信任非常关键。个人感觉，如果大家觉得你的信息是可信的，实际上那些虚假信息顶多吸引一下眼球，大家需要求证的话依然会到你这里求证。
四是从公共管理的角度，目前在应对危机时政府部门的信息传播往往比较迟缓，其实最关键的是政府部门希望发出的信息是最全面、最准确的，但是求全求准的时候可能速度就不及时。这个时候，社交媒体的各种真假信息就走在了前面，政府公共部门的信息渠道就落后了。这方面也要请相关的新闻传播学院的同行们去探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能够让公众真正把准确的信息渠道作为他们获取信息的最重要的地方。
最后总结几点：
1、SDG3的实施是依靠科学知识最重要的领域之一。
2、就像新冠的传播不分国界，SDG3的实施是跨学科的、国际的，需要全世界各领域的通力合作。
3、我们在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的时候信息的沟通交流十分关键，因为只有在理解的基础之上才能够更好地改变我们的行为，这是应对传染病最好的武器。
